Category: 日常生活

上完夢碎的國標舞課，我向學精神（握拳認真狀）並沒有被現實的殘酷打倒。稍微修正，我決定拋棄那個無法一起翩翩起舞的人，自己去報名進修課程。其實說來好笑，自從跟H在同一個城市生活之後，我居然變成一個我自己都很陌生的黏皮糖，老是希望能夠跟H「一起」去這裡，「一起」做那個。到後來反而怪因為H不跟我去某展覽，「害」我沒有去；或者「怪」H沒有去慢跑，所以我都沒運動（還真是怪很大），我都忘了我自己有手有腳，而且現在還識字有嘴巴，也都忘記我以前是自己想幹麼就幹麼的自由人。稍微離題了。

巴黎市政府開給成人的進修課程選擇相較於周圍小城鎮較多，有點像我們開在各個社區的社大課程。除了各國語言課程、電腦、企業管理課程外，還有木工、電工、修鞋、修錶手工課程，也有裁縫、烹飪、織品設計等課程。依據程度不同，有授予證書或學位。

也許因為巴黎的外國人多，光法語課程就洋洋灑灑三大類，有開給法語系外國人的基礎課程（想必有許多移民雖然會說法語，但卻不會寫或者文法不佳）、法語系外國人準備證照考試課程，和非法語系外國人的法語課。當然這類又細分發音、加強寫作、是否會拉丁字母等不同課程或者普通聽說讀寫的課程。

不管是哪種課程，這巴黎社大最吸引人的地方應該就是價位。一週一次的課程上一整年下來，才收兩百歐元不到，（但同時也是最大致命傷，容後解釋。）因此似乎不管什麼課程都呈現搶破頭的局面。在婆婆以及朋友的經驗分享之下，我八月份就開始虎視眈眈每天上市政府課程網站檢查他們更新了09/10學年的課程。也準備好要在開放報名第一天就得寄出報名表（好險不需要郵政劃撥，我不曉得從哪蹦出這個想法的）。

雖然對各式各樣課程都很有興趣，很想選很多樣，但想想來日方長，我還是把持住，先從法文課開始選擇。由於希望再加強寫作能力，而且不想一個禮拜上兩晚課，因此我報了一週一次的寫作課程：一學期60歐元。

報名方式跟台灣的社區大學很像：直接將報名表寄到籌辦該課程的學校，而不是寄到巴黎市政府或區政府，是由該校決定是否錄取。為此我還擔心好久，因為只接受郵寄報名，連你想要親自遞件都不收，這種只能暗自祈禱郵差先送我的，辦事人員先開我的報名表感覺還真是七上八下。

最後，終於，收到標著515的通知單（我猜意思是我是第15人報名）上指定時間去報到那天，我居然還很阿花地約某友人一起陪我報到，然後一起吃晚餐。（大學上課不是第一天簽個到就可以閃人了嘛？）但，事實是，我需要留下來接受「入學考試」。作文班的入學考還能考啥？考寫作文。

這邊得插撥一下上課地點。如本文標題所示，上課地點是在十區的某小學教室裡面。
巴黎的小學都是隱身在建築物當中，門口一塊不會發光的門牌含蓄地寫著école élémentaire，門口也許插了根法國國旗。門一關起來，有的像車庫門一樣，有的像店家的後門，非常不顯眼，跟台灣的小學從外牆可以看到操場或者還有著堂堂校門非常不一樣。之前的某機車文的背景就是一家小學。我下次再補二區的小學照片。而下面這張就是我上課第一天所拍下的十區的這間小學。大門上方掛著戴高樂的照片（不曉得為什麼），堆在門口的人不是來接小朋友的菲傭或保母，而是在天色漸暗下等著六點三十分開門放狗的上課學員。而人行道上的垃圾箱則每五步一個，想必禮拜一晚上有垃圾車會經過，但對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間大門口充滿垃圾桶的小學。

進入校內之後，穿過一條長廊，右手邊是一間室內體育館，盡頭則是一個小型操場。操場另一頭另有教室，而我則沿建築物右轉進入建築物爬上三樓，木頭階梯被我們這一群大人一齊踏上，嘎嘎作響地像是在抗議；閉上眼，我可以想像小孩兒們下課一窩蜂地往樓下衝的情景，似乎，摔倒在舊木頭階梯上比石頭階梯不會痛。到了三樓，走廊上一件件吊掛在教室外牆的孤兒圍巾和外套，讓人開始有「這是間小學」的fu。

進了教室，大家縮在小一號的課桌椅上，等待考試。黑板上是當天小朋友的聯絡簿，法國小朋友都學這種捲捲的草寫體；黑板右邊是動詞變化，原來小朋友也是這樣je mange, tu manges的學啊！
日後上課時，老師擦黑板不是用板擦（其實也有板擦在黑板旁邊小櫃子裡面），用的是講台地上一桶水裡浸濕的一大塊海綿抹。天氣乾燥，很快黑板就乾了，但也留下白色擦痕。也許因為這樣粉筆灰比較不會亂飛吧？！

教室四周牆上佈置了希臘羅馬開始的歷史年表、小朋友法文字作品以及繪畫、草寫及印刷體的字母海報等，牆邊堆著一捲地圖。教室有一個小角落佈置成小圖書館，底部堆著十幾本各種不同的字典，這樣小朋友可以在學校用教室公用字典。另外一角則有小朋友讀的詩集，培養小朋友欣賞寫作新詩的能力。

小朋友的課桌椅三套面對面組成一小組，想必是方便課堂上需要討論的作業。抽屜裡擺著一些書，課桌旁則有掛勾方變小朋友勾書包或著袋子。
作文班同學中間下課縮在小圖書館嗑童書

考卷發下來，一篇是故事接續寫，一篇是論述網路世界是否給人更多的自由這類的議題。兩者擇一。
沒想到的是，我居然毫無想像力，故事一個字也掰不出來。因此只能寫已經練習很多遍的論說文寫法。

作文班分為兩組，一組學說明文/記敘文，另一組學論說文及摘要，後者較熱門開成兩班。由於我沒有任何偏好，而且敘述技巧本為寫作基礎，我也非常高興地在第二週上課時發現自己被分到記敘文組。
一開始班上滿滿的學生，約二十人，光點名就用掉十幾分鐘（大家名字都很難念）；但過完聖誕節假期的第一次上課，班上只剩三位學生，後來才又恢復到五位學生。老師說，其實有同學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或者第二、三週就可能因為不符合需求而消失不見。報名的時候擠破頭，但最後卻門可羅雀，卻沒有遞補學生的機制， 讓這樣的資源白白浪費，實在很可惜。

十五週的課程學費六十歐，代表一次三小時課程才四歐。又沒有硬性繳交作業打分數的規定；有時候上課中場休息的時候，實在肚子餓到好想好想落跑回家。就因為這麼便宜，雖然第一次上課大家都熱情十足希望多寫多進步，但在接近零度的天氣，下了班趕來上課，然後將近十點半才到家，實在很容易心智軟弱，一轉念就往溫暖的家的方向大步邁進。

我倒是挺享受老師的教法，以及每週一天有人等門下廚的特權。因此雖沒有週週繳交作文作業，但總還是厚著臉皮出席，倒一次課也沒缺過。雖然是學寫作，但老師使用的範例文章都是法國十九世紀經典文學到二十世紀接近經典的小說摘錄。有時要分析文字，有時要學生接著編自己的故事結尾。藉著閱讀「孤雛淚」、「基督山恩仇記」或「包法利夫人」等擷取敘述某場景（有時候只是一個小公園或是女主角的想法）的小段敘述文字，向大師級文字膜拜，一邊很艱難又害羞地寫下自己小學生程度的故事接龍，完全無法望其項背，但總是安慰自己跟經典文學有這樣「沾到邊」的機會，也真是死而無憾了啊。

明天是本學期最後一次課程，也要來一次結業考試。我也已經報了緊接著下週開始的論說文課程。我雖不曉得經過四個月課程，我明天是否可以順利地故事接龍，還想一個不錯的結局，但至少，我想這次應該不再是一個字也掰不出來的窘境了吧。

某週上課教室裡寫著小朋友名字的塑膠杯孵著豆芽。（有一杯豆芽大概有吃生長激素）

從鄉下回來的八月整整一個月，我投身單車夏令營，每日騎單車進巴黎衝鋒陷陣，如今告一段落，經過一週回復修養，讓剛練成的大腿肌重新鬆弛，才在這兒跟大家分享我的單車菜鳥騎士闖巴黎經驗…

夏日炎炎好眠，為了自娛娛人，我重新投入一個月密集法語課程，準備來考個C1玩玩。但光讀書不運動，不符合暑假宗旨；而且每天來回一趟地鐵票就要2.32歐（搭乘20天就要46.4歐）。於是，在鄉下渡假沒泳游的我，突發奇想要以出租單車（velib）代步，既達運動之效又兼省錢。摸蛤兼洗褲可以這樣用嘛？

但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騎velib省錢，就得付出勞力來換取。我之前有提過我的velib經驗，在此容我重述velib精神：
1.使用者付費：租金一日1歐，一週5歐，一年29歐。付了日租金後，當日可以無限次租用。
2.鼓勵短程騎乘：30分鐘內不加錢，超過此時段後，每30分鐘（不到30分以30分計）加收1歐、2歐、4歐以此類推。（例如：騎1小時45分，除租金之外，另外收7歐）也就說騎超過一小時，就一整個是賠了夫人（腳力）又折兵（摳摳）。因此，想要省這筆下地鐵票這筆車資，我必須得在半小時之內到達，並繳交年費才划得來。不然還不如搭地鐵，既輕鬆又可以在車上作自己的事。

其實沒開車的巴黎人搭地鐵習慣到不曉得地面上站站之間並沒有很遠，只曉得地鐵要怎麼轉乘，但卻不曉得地面上的路要怎麼轉。我這次要挑戰的就是10站地鐵的距離。雖然之前和H偶而騎騎velib，但都是因為玩到半夜沒有地鐵可回家，或者週末到巴黎近郊森林ㄙㄟㄙㄟ才騎騎好玩，每次騎都得花上個五歐元以上，滿身大汗不說還得繳交一筆錢。如今，要把velib當作交通工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於是，我決定找H教練事先演練一番，再決定是不是要來玩真的。

八月初的那個週末晚上吃完飯，H教練下令出車演練，徒弟不敢不從。從最近的velib站牽車開始，H教練傳授武功：挑車。掐一下前後輪胎，確認車胎充氣飽滿；將車微微提起，腳踏踏板，往後踩一圈以確認鉸鍊就定位；再將座墊調到適當高度鎖緊。我騎車技術不好，都得把座墊調到我腳可以「完全」著地才放心。但女生力氣不足，往往無法將調座位高低的卡榫打開之後再絞緊。如果沒有鎖緊座墊，上路之後座墊不斷左右扭動，嚴重影響行車安全。以前都叫H助理幫我處理好就好，現在就得乖乖自己學怎麼弄。

頭一回，我還是像往常一樣，尾隨H後面，他騎我跟，紅燈他停我卻還沒有跟到，等到我騎到時，已經是綠燈又得繼續騎，整個就是沒歇息的機會；他舉起手打方向（燈），我就頭一縮，拼命跟在他後面，自以為隱形別的車看不見我。跟車時候完全不動腦。現在可不同了，想要自己獨當一面去上課，就得認路。到了這個節骨眼，我忽然很後悔自己出這個什麼爛主意，很想打消念頭乖乖坐地鐵就好，但是為了顏面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啊。

由於我們住的那條街是單行道，明明直達porte de versailles，但是卻不能走那條，得換路走，蜿蜒曲折到了porte de versailles之後，好險就只要沿著rue de vaugirard低低行就會到。研讀過地圖之後上路，跟在H教練之後拼命記路，這裡要走單車專用道，那裡要切左邊左轉。後面只要有大型車的轟隆聲，我就嚇得七歪八扭。到達目的地velib站印出收據，上面寫著34分鐘。連租金花費2歐。

回程不能走同一條路，因為rue de vaugirard也是單行道。因此，我得騎到蒙帕那斯大廈後，轉另一條路回家，一樣花了超過半小時。我很想放棄，但H教練斷定我有潛力可以在30分鐘內達成任務。

開課前一晚，我又鼓足勇氣找H教練練車。這次換我騎前面，他得慢慢跟著我。跟了才知道，當慣行人的我，原來我從不看紅綠燈，再不然就是看行人用的小綠人，所以整台車就停在斑馬線上。H一路在我後面吼我看燈，才發現我不會單手扶龍頭，另一手打方向的殘酷事實。

好險八月份很多人都在外地渡假，巴黎上班車潮不算多，滿滿都是觀光客和我這個新手的天下。隔天八點一刻，我硬著頭皮騎上路，意外地29分鐘抵達，是我當天最興奮的事，馬上傳簡訊跟教練報告。早上騎車跟晚上練車時還是有非常大的不同。八點多，整條rue de vaugirard滿是卸貨的大卡車，加上公車每站停靠，不是在公車後面吃它排放廢棄，就是公車在我後面按我喇叭。我就像誤闖卡車陣中的小白兔，雙腳狂踩，希望可以不要被輾斃或者逃出廢棄乾冰。

有時候看到同路的其他騎士，我就會尾隨。他們技術高超，有時騎上人行道避免全部打右轉方向燈的車子，有時左手一擺，就轉換車道到道路左手邊等待左轉，神氣的很。可惡的是，當我有樣學樣也這麼作時，就會有行人把我攔下，告誡我不可以騎行人道，或者被機車騎士揮手提醒我要走右手邊。可憐的單車騎士沒法躲在車裡裝聽不見，只好乖乖聽教。巴黎的行人老太太可兇著勒！

到了月中的時候，我已經可以飆到25分鐘抵達，很神氣。剛出門天氣都還有些微涼，但等到達目的地時則滿臉風沙，中午騎回家時，慘遭烈日荼毒，回到家全身溼透。逐漸悟出在巴黎出生入死的騎車要領：
我怕大卡車，其實他們更怕我！所以只要我騎得穩，他們再怎麼不爽想超車都還是得等我騎；
注意交通號誌以及車子打的方向燈和後退燈。雖然這是很基本的常識，但歹勢我現在才體會到。
盡量不要停車：以前我也很期盼可以有紅燈讓我休息，但現在看到紅燈反而故意放慢不要讓單車完全停下腳落地。因為每次重新起步，騎在石子地上不但車歪歪扭扭不穩，而且花更多腳力；
褲子不能太低腰，不然等著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妳內褲穿什麼顏色；
包包最好縮短背帶斜背，不然放在車頭的菜籃中的東西可是會震出來。

然而，我並沒有因為這樣的練習就以騎車為樂。每天兩次都在掙扎要不要搭地鐵就算了。然而，拖著腳步選好車，逼逼兩聲牽出車，我馬上變成玩具輪子中的白老鼠，一邊喘氣一邊拼命踩踏板，全神貫注，一刻也不鬆懈，剛剛的不樂意整個拋在腦後。

而且當然我的騎車技術還是有點進步啦！慢慢的，座墊已經可以調高到「掂腳」著地，但是鞋子要跟緊我就是了。我曾經因為鞋子掉害我在路中間停車撿鞋，很險後面有耐心沒叭我。我也才體會為什麼這些人座墊都調高到自己腰部，原來還真的可以省很多力。另外，屁股肌肉還真是有緊勒！

享受到站還車就無事一身輕的便利，但租車畢竟不是自己的車，每台車況不同。常常租到變速器壞掉的車，或者輪胎扁塌也是常有的事，就等忍受眾人異樣眼光，咖啦咖啦地騎到最近一站換車。最氣人的還是有沒公德心的人偷竊velib。遠遠看到整站只有一個空位，而且綠燈亮著，表示可以還車。但是其實插槽還有被偷車的車的遺物在那，所以我得另外找其他的velib站。對於velib及乖乖使用者如我都是很遺憾的事。路上也時常可以見到velib失竊的車。

中間的空位是留有「遺物」的失竊velib。既不能停車也沒有車，只有等velib維修人員來處理了。

最後，每天一小時的健身房練車行程隨著八月也圓滿結束，我也手腳完好無缺，只有些許不曉得哪裡弄來的瘀青。另外我的心得是，

騎車讓我每天鼻屎變很多。

Shall We Dance那部理查吉爾和J. Lo的跳舞電影（台灣是翻成「來跳舞吧」？），大概會讓觀眾覺得就算是嚴肅的律師，也可以因為學舞就變浪漫，因而興起學跳舞可以增進夫妻之間感情的幻想吧？我今天要以真人實證告訴大家，

咿…..那都是錯覺。真實人生很難像電影演得那樣。

04年電影出來的時候，H和我，相隔異地也都分別看了這部電影。當時H甜蜜蜜電話中跟我說他也想和我一起學國標舞（，雖然現在矢口否認，今天就讓我來洩他的底）。

天啊，一個主動要求要跟女友學國標舞的男生!!!超級優秀，有心最重要，其餘的都可以被忽略。雖然事後證明並非如此，但我實在感動得要命，於是痴痴低等著有朝一日跟H一起來國標舞。

搬來Issy之後，我們在附近類似社區活動中心的地方找到提供市民各種課程，其中居然也有國標舞。一年兩三百歐，雖不便宜，但可以走路去上課的好康也沒那麼多。馬上報名？辦事人員說所有課程都是七月報名，九月開課。所以我們必須等上半年的時間。

終於去年暑假報了名，每週二晚間75分鐘的課程。開課前五週，我就因為回台灣而缺席。雖然交待H要乖乖自己去上課，但想當然爾，繳錢大概是最簡單的一個步驟，之後要移動屁股去上課就有些困難。吃飽晚飯還要趕在8點50分出發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第六週，我們戰戰兢兢去上跳舞課。班上有八到九對夫妻╱男女朋友，大家大概都想「增加伴侶之間感情」，所以都是雙數報名，沒人落單。一位中年凸肚的男老師點名上課，已經上到第二堂探戈。老師人很好，因為我們新來，又從基礎舞步慢慢教H跟我，大家也跟著再練習。通常老師會先解釋男生舞步，再解釋女生舞步，先口數拍子，再下音樂單獨跳。等到教了三四種變化之後，才會要大家一對一對圍成一圈合起來跳。跟自己的伴侶習慣了，但真正會跳舞的人，是不管跟誰都可以跳，所以老師要求每放一段音樂，女生就要一種前進一格，換一位舞伴。舞大概上個三四堂（周），就會換一種舞。所以還真的都很基礎，只要照著老師解說的變化型，心裡默數拍子，都不會太困難。

問題就出在我的舞伴身上。囧

我們頭一次上課時，當老師數著節拍大家只是練腳步時，我發覺有人肢體僵硬，不太對勁。老師嘴巴上稍微指導，只見H很努力地想改進，但他實在盡了全力。開始配音樂就更辛苦了：這位男士的動作完全比拍子慢半拍到一拍。本來我想，我們倆就配合某人，隨便跳就好。但糟糕的是，開始換舞伴，開始組合不同舞步時，我們家的H已經滿身大汗，不但沒法引領女士跳舞，光跳好他自己的部份都有問題。

搞笑的H每換一個舞伴就先跟對方道歉。各位女士們也都能體諒，等到換完一圈又輪到跟我跳的時候，還真的是有進步呢！

上完我們的第一節課，我們就已經幻想破滅，知道此路不可行。但錢都繳了，還有一年要挨。

我實在想不透為什麼學過音樂，當過DJ，運動細胞也不差，平常也愛亂扭的H，居然～～～～嗚嗚嗚。灰頭土臉的上完幾堂課，學完恰恰、奧地利華爾茲之後就開始放聖誕假期。H就拒絕去上課了。

如果有看過H和我在喜宴現場搞笑演出的朋友們，大概就可以明瞭我們明明知道現實的殘酷，卻還是鼓著多大的勇氣落下去。你們也可以把它解釋為H愛我的表現。

現身說法其實也說得差不多了。之後我嘗試自己一個人去上課，又跳了倫巴跟英式華爾茲。但實在很孤單，同學每次講什麼笑話，我都裝笑，其實有聽沒有懂。雖然每次我都還是想辦法說服H陪我去，或者去接我下課，但H就是不從。而落單的結果就是交換舞伴時，每一段一定害另一個女生沒舞伴。相對的，好處就是自己對著空氣亂跳也不需要跟誰配合。老師看我可憐，也常常陪我跳一段。好險同學都很體諒。

聽到音樂，就算穿著圍裙拿著菜鏟還可以翩翩起舞的畫面，永遠成為幻想。我跟H的國標舞夢就此結束。以後他跑他的步，我游我的泳，醬就好。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

– 完 –

喔喔，我忘了說，最後班上只剩三對同學，加我。

去年十月開始在大皇宮美術館(Grand Palais)展出的「畢卡索及大師們」特展(Picasso et les maîtres)，展出整整四個月，開放甚至到晚間十時，
我和H還是改不了愛拖老毛病，每週末雖然都有排去看展的計畫，但天氣冷不想出門地拖拖拖，
直到展覽倒數即將結束最後一天才去看畢卡索(1881-1973)他老人家。

好險我們並不寂寞，美術館側門長長的隊伍排滿整個中庭，好險我們有付年費成為會員，因此無須排隊，節省許多時間。但話說回來，成為會員就是為了無限次地進入美術館吸取日月精華，哪像我們，加入會員後五個月才這樣急吼吼去跟人家擠。

這次的展出蒐集200多幅畫作，包括有Greco, Goya, Poussin, Ingres, Delacroix, Manet, Courbet, Lautrec, Cézanne, Renoir, Gauguin, Rembrandt, Van Gogh 和好多我不認識的名畫家，當然還有畢卡索各時期畫作，因此稱作「畢卡索及大師們」當之無愧。

我們可能認為很多畢卡索抽象畫都是隨心所欲地胡亂畫一通，在立體派和超現實派期間的畫作更是讓人越看越迷糊，眼睛鼻子分不清哪是哪。但透過這個展覽巧妙安排，將畢卡索的畫作與「引發靈感的原畫作」擺在一塊，我們才瞭解，其實畢卡索的每一幅畫都「有憑有據」，也許呈現方式不同，但題材或者畫面布局、人物姿勢等，可都是根據上述那些古典或是同一時期其他畫派的藝術家。細細觀摩他人作品，再畫出自己的，他才是最認真的畫家。

而他的「鬼畫符」，也絕對不是因為「不會畫」而掩蓋性地胡亂揮毫。
如果看過他在求學時期的作品，十一二歲的小孩子畫出來的石膏像素描有多麼栩栩如生，或是他的油畫作品，技巧多麼醇厚，學院風濃厚，立刻展現出他的天賦，整個就是天生吃這行飯的料子，才會更欽佩他不因循苟且，將已經到手的傳統畫法丟棄一邊，不斷尋找新的畫法，尋找心中的小孩。我想，他離開巴塞隆納到馬德里求學，又到巴黎蒙馬特和年輕畫家們一齊創作，或是跑到法國蔚藍海岸小城隱居繪畫，像是想要脫離當美術學院院長的爸爸的羽翼，尋求突破，勇於創新，追求自己的藝術天地。

而當我們看完他年輕時一絲不茍的作品之後，再回頭看他在藍色時期(période bleue, 1901-1904)、粉紅色時期(période rose, 1904-1906)，甚至立體派(cubisme, 1907-1914)時期畫作，其實他沒有忘記他的「基本功」，而他嘗試著用簡單的幾個深深淺淺紅色，就傳神地描繪出圖中那拿著水桶淨身女子的神態，這絕對不是只會鬼畫符的新銳藝術家可以做出來的。

畢卡索很多作品都叫一樣的名字：光靜物大概就幾十幅，就算是靈感出自其他畫家畫作，就算是主題、布局都相同，他卻可以不厭其煩重複畫許多幅成品，但方式、色調完全不同。例如下面這幅有名的「宮女」Les Ménines，原畫作（第四幅）是西班牙畫家Diego Velázquez1656年作品，而展覽裡展出至少三幅同樣主題，在不同年份畫的不一樣的Les ménines。下面（第一幅）是1957年作品，另外兩幅尚未找到年份。

   Les Ménines d’après Velàzquez de Picasso (1956)

偶爾，他也會一些「正常」畫，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仍然有能力。但我已經被他的「鬼畫符」吸引，反而沒有興趣看一些正常的油畫作。

H的妹妹正在準備進入藝術學校，創作許多作品，但最一開始呈現想法的方式，仍然是素描勾繪。我想我現在完全同意「基本功」這件事，就算在比較抓不著的藝術領域裡面，並不會減少他的重要性。畢卡索之所以成為二十世紀著名畫家，他不停且不吝嗇的創作、試驗才是決定成功的那99%努力。

我心裡有許多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