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兒的中文教育

身邊幾位朋友不約而同的轉貼了一個台灣媽媽嫁法國先生在英國生活的這篇文,表示心有戚戚焉:「 大部分人看到混血兒,好奇羨慕的都是外表與語言能力,卻沒有想過對一個孩子而言,在兩個以上的語言與文化中成長,看似多方陶冶,卻不是百分之百的理解,其實是很尷尬的情況。」「 外人通常只看見混血孩子外表的特別,卻看不見他們父母為傳承語文付出的努力,也看不見他們成長過程中自我認同的困惑,和跨足三個語言與文化,卻不完全擁有任何一個的無奈。


自古以來,混血兒的日子都不好受。看看哈利波特就知道(歹勢很難笑)
去年夏天回台時,小龐的臉龐當然還是引起一些人好奇,路人自動轉音頻跟她說how are you,儘管她根本聽不懂。在台寄讀的幼稚園學費沒少收,卻自動拿小龐當廣告說嘴,連當時三歲半小龐回家都會重複園長老師說她「混血」。儘管台灣社會對待混血兒有異常的友善與好奇,儘管沒有惡意,但台灣社會就是會期待這樣長相的小孩英語要很好一樣。
原文標題下得狗血「別人的欣羨是她的切身之痛」。我倒覺得哪有什麼切身痛不痛。哪裡養小孩,不管是什麼小孩,小孩本來就會受當地教育影響。雖然我們都會殷殷期望小孩學ㄅㄆㄇ,學繁體中文,但是到底如果孩子學不了,還不是得接受?文章說得懇切,「 如果他們有幸能聽說(甚至讀寫)父語和母語,那絕對不是天賜的才華,而是親子多年不懈的堅持與努力,才勉強達到的成果。」而,這不是混血,反而是虎媽因素。(見文末節錄)。而且話說回來,學習語言的動機,可能得等孩子大一點,自己想要學得好,大概才學得好。不然我們也只能盡力撒錢給多一點點環境,希望他們對中文不排斥甚至喜歡,但最後努力還是得靠自己。


法國社會很混。小龐同學中,有些皮膚牛奶巧克力色的同學,旁邊有著黝黑皮膚的媽媽和白人爸爸;或南美秘魯媽媽混義大利裔爸爸;有越南裔媽媽和法國爸爸生的好似南美洲裔的小女生;也有我的好友阿諾和妻子各自都是歐亞混血,兩個孩子一個比較像亞洲人,另一個比較像歐洲人。但是在法國(或大巴黎區),這樣的情形常見,但是法國教導孩子他們都是法國人,沒有人會特意用métisse這樣的字眼。而這些家庭,當然有些父母親是第一代移民的,孩子就辛苦些,也少些資源;有些父母是第二三代移民的,儘管長相是亞洲人,但就是跟香蕉(皮黃內白),完全不會父母親的母語,只說法文。而且亞洲移民或混血也不是唯一,許多葡裔孩子阿拉伯裔孩子,也還不是不會講父母親母語。


我也像很多在法國的台灣媽媽,很緊張地老早老早加入許多海外幼兒學中文的社團,但同時也看到許多拿自己孩子不願意說中文沒轍,放棄自己教中文的台灣媽媽。儘管我自己還沒放棄,但是我體認到非常不容易。尤其法國地大,台灣主辦的中文學校不多,而且本來就不能靠一週一兩個小時的中文課。儘管我和隊友也早就達成共識,暑假不太可能去哪裡旅遊渡假,得回台灣讓小龐受沈浸式語言教育,還是心中著摸著怎麼騙小龐多學幾個字。
和朋友討論巴黎開的週六中文課學ㄅㄆㄇ,和其他中國人開辦用拼音學簡體中文的課,我們結論出,小孩學校效果不彰,是因為沒有考試和作業。所以嘛,還是虎媽那一套才行得通呀?!


「虎媽的戰歌」P. 74「…然而我們在中國每到之處,包括大都會上海在內,他們都會吸引好奇的當地人緊盯著她們看,吃吃地笑,對這「兩個會說中文的小老外」指指點點。在四川的成都貓熊保育中心,我們對著剛出生、不停蠕動的粉紅色貓熊拍照,而中國旅客的鏡頭卻對著蘇菲亞和露露(作者兩個女兒)…「才不是,媽咪–只有妳為我是。在中國沒有一個人認為我是中國人,而且在美國也沒有一個人把我當中國人看。」…」(我無法擷取一段關於虎媽的「中國模式」教養法,因為整本書都是)
講到最後,我同意下流美對失根的蘭花的中文教育態度,盡力就好。至於原文的這位媽媽,希望自己孩子中英法都講的堅持,我理解也同意,不過沒有無奈與痛,就是盡力就好。

助聽器後續

今天法國總理宣佈週末開始開放公園,大家可以不用擠在公園柵欄外日光浴了。我們好像很少看到需要大量看唇語或臉部表情的聾啞人士,戴著口罩要怎麼溝通。在Brest有人製作出漂亮的塑膠布口罩了。(前幾周也看過類似新聞,在泰國也有這種露出嘴部的口罩)

戴口罩除了對戴眼鏡的人不方便(起霧),對戴助聽器的人也很不方便,他們大概也需要露嘴口罩,搭配看唇語,而且應該使用綁帶式口罩。

小龐配好助聽器已經將近八個月。配戴習慣不彰。
去年十月配的助聽器,感謝有健保,所以我們沒有付上百歐元助聽器的錢,但我們買了保險,每年也上百歐元。因為得滿四年才能再被補助配新的。
小龐當然需要我負責釘著戴,並且幫她戴。但她真的很厲害,已經差不多會自己戴了她也分享我一隻,借我戴戴看。戴了我才知道,得先戴好,再開開關,不然擴大的雜音在配戴時很尖銳。

助聽器技師很有耐心,每兩至三周就回診調整,也幫做媽的調整心態。

小龐學校老師也馬上告訴班上同學,就像戴眼鏡一樣,小龐需要聽得更清楚,所以不要煩她。小班孩子應該還沒有霸凌狀況,我們希望越早開始,大家就接受小龐戴助聽器的樣子。

一開始,我們採放任政策,沒有堅持她戴整天,只要求小龐自己拿下助聽器時,得學會關掉,而且放在背包裡的小盒子裡。小班生的生活,早上有在操場的遊戲時間,小朋友尖叫聲不斷,(我推斷小龐就已經拿下助聽器了);之後小班還有午睡(這也是小龐拿下的時機之一)

所以我們並不曉得小龐在何時自己拿掉助聽器的。只知道三四個月之後,只有不超過五次,小龐放學時還戴著助聽器。
技師要我們教學校老師怎麼幫小朋友戴回助聽器,但是一個老師和一個「保母」要顧將近三十個小鬼,我們其實不太願意太麻煩老師釘這個。只好自己叮嚀小龐。

配滿四個月時,她依舊很抗拒。老是說「我聽得見」或「我不想要聽得見」的藉口。總是得用看電視的機會,讓她多戴一會。她的一隻棕熊玩偶叫「熊熊快迪」(還不能糾正她),總提醒我她的聽力真的有差。每天早上上學前總是一陣強迫,但也算是一個日常。到了週末,她就會堅持不戴。家裡的噪音:抽油煙機、摩豆咖啡機、吸塵器,尤其會讓她嚷壤拿掉。她最愛戴的頭箍更是讓她不要戴助聽器的藉口之一。

從三月中學校關閉後,我們的日常上學前的強迫就變了調。小龐常常一整天沒戴助聽器,或者一週只戴看卡通的那幾個小時。耳鼻喉科醫生建議作一個語言檢查,我還蠻不在意,畢竟認識小龐的人應該都同意小龐字彙上發音上都沒有太大問題。(很多嚴重聽障小朋友因為聽不見,所以導致語言發展遲緩,如果延遲治療,更有可能某些音發不出來,參考下面第一個影片)

今天戴著口罩去見專門處理小孩的語言治療師(Orthophoniste)那作一個評估bilan。小龐從頭到尾非常不配合,還不肯正眼瞧治療師一眼。讓我跟隊友又尷尬又失望。儘管如此,語言治療師還是找到蛛絲馬跡,覺得有點不妙,有一些細微的音發不好。我原本還以為會被誇讚一番呢,我到底在想什麼。

當著小龐面,語言治療師在療程最後話說得有點重,她應該看多了嬌慣的獨生女和無能軟弱的父母。當然重複耳科醫生助聽器技師說的,得從早戴到晚,讓大腦習慣。因為戴口罩的關係,她有病人才發現平常都用看唇語的方式補償,戴了口罩才發現還是聽不見。

而小龐今天的不配合,全因為小龐只要聽到要去耳科醫生或是助聽器技師那,就知道是要她戴整天助聽器,而她就是堅決反抗。今天她應該更氣我們逼她去語言治療,而且還向治療師誠實招貢她平常呼巄孬媽的行為。
她當然沒有成熟到知道戴助聽器是為了可以早點連結大腦跟助聽器裡放大的某些音頻,
而我尤其失望自己,一味的當什麼都依她的孬媽,想跟她講道理,以為她自己發現戴助聽器可以聽得清楚而自己心甘情願戴助聽器,根本就不曉得緩急輕重。
而且我不曉得在想不開什麼。對小龐叫她的助聽器「耳機」,而不是叫它助聽器(還是應該取一個名字?)
明明知道小龐的聽損,為什麼避諱跟小龐講開。只跟她說我希望她聽得更清楚,只遭她回我「不想聽清楚」

現在約了下週把這次沒做完的評估做完。我猜之後就是每週一次的回診跟沒完沒了的治療吧?

(圖說) 小龐畫作(4Y3M)。我想耳朵對於她之於其他小孩的馬鈴薯人有特別意義。

*之前去年十月的那篇文章不見了。我另外再貼一次。連結:

https://www.gwenslifecollage.net/%e5%88%a4%e6%b1%ba/

一位網紅聽障者解釋他為何有些音發不出來,或是接收不代表聽懂。讓我比較理解小龐的問題
https://www.facebook.com/vsmediataiwan/videos/790137601445014/
聽力障礙者都大舌頭的原因? 超正能量實況主赤裸大公開!

https://www.facebook.com/ETtoday/videos/2522036428064651/
混血聽損女孩記錄澳洲美景生態 夜宿大堡礁奪最佳娛樂主持人獎

透明口罩新聞
https://www.20minutes.fr/societe/2785867-20200526-coronavirus-brest-souriez-couturieres-fabriquent-masque-transparent-sourds-malentendants?utm_medium=Social&xtref=facebook.com&utm_source=Facebook#Echobox=1590471101

判決

「小朋友戴助聽器,其實就跟戴眼鏡一樣」幼稚園老師體貼的跟我說…我鼻子一酸。

開學前,耳鼻喉科醫生再不斷地檢測下,終於證實並建議,三歲八個月的小龐需要戴助聽器。身為一個聽力正常(但重度近視)的媽媽,這樣的宣判當下我不知所措。講聽障似乎有些嚴重,尤其對一個會說話的小女孩;但醫生幫忙申請全額補助助聽器到2037年是事實。

醫生鼓勵我說,小龐非常活潑,字彙量、雙語都代表她發展得很好,現在就開始戴,學習會更好。小龐聽不太到的音域恰巧是人聲日常生活雜音的音域:1000-2000赫茲,得到60分貝(人正常講話聲音音量)才聽得到,算中重度聽損。所以平常我們說話,她都還是聽得見,學校老師也表示她的表現看不出她是聽損的孩子。但是低於正常說話音量的聲音:悄悄話、細碎的樹葉聲、呼吸聲,她其實聽不見。

其實從一歲頻繁的中耳炎,裝通氣管,到後來拿著巧虎音樂機,一旦不緊貼著耳朵,就說聽不到:學說話後,她也會以中法文表達聽不見。我們算是滿警覺的,一直跟耳鼻喉科醫生保持聯絡,作各種檢測。無奈要測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孩真的不容易。在隔音間中,小龐得先理解醫生的遊戲(聽到了聲音就放一塊積木),以這個反應作為測量。一歲時的檢測,則是左右耳邊放不同音頻,看她要多大聲才會轉頭。作媽的人肉椅墊,聽到明明已經很大聲了,結果小龐還沒反應,實在很心驚膽跳。配戴助聽器的技師,是設在失聰學校裡面的單位。隊友說,他們不以營利為目的,不會強力推銷助聽器,而且是針對兒童服務。小龐剛領了助聽器,技師還沒有調到最高,也因為語言有限,會很難調到她剛好需要的地方(中音頻率加強,但低音高音不能太大聲)只希望她先習慣。而且小龐還不會自己戴,也對戴助聽器有些抗拒。目前只能好言鼓勵(戴著,聽一個故事就好),不能強迫。她戴短短的幾分鐘就自己拿下來。戴著助聽器,反而嫌音樂太大聲要拿掉。得等一陣子,才敢讓她戴去學校,還得教老師怎麼幫她午睡起來戴。我們是先知會了幼稚園老師。老師倒挺鎮定的,說「小朋友戴助聽器,其實就跟戴眼鏡一樣」,其他小朋友還不會有什麼特別反應。我只能說我擔心得過早,我擔心的是以後小學中學,戴眼鏡的怎麼對戴助聽器的出言不遜。

續待…

註:人類的言語頻率(人們正常的說話頻率)主要在500~3000Hz之間。聲強在10~50dB之間的區域內

Gwen's Life Collage